本文转载自微信公众号「鸦栖」还能不能完整听首歌了。

前段时间和同学一起去天津转了转，路上聊起已经解散的哪吒乐队和当下搞乐队面临的困境，进而提到了他的一个大学同学。这位同学坚持着在抖音平台上发一些自己弹唱的视频，并且口音有趣会聊天，直播效果不错。后来她差不多算是成为了一个小网红，目前有一百多万粉丝。

在同学的手机上我听了两段她的作品，加起来一共十几秒。听完我陷入了沉思，想当场锐评一下，但想了想感觉说出来就好像是我酸了之后开始冷嘲热讽一样，于是欲言又止。不得不承认，我确实羡慕得不行。这个人唱得怎么样呢？唱得挺好的，音准不错共鸣到位又是网红声线，作为普通人我觉得蛮不错的。有没有缺点呢？也有并且挺明显，气息不太稳（应该是腹部没怎么用力，有的地方声音发颤）并且感觉只是在复刻旋律，没什么个人特点。

当然，仅靠这十几秒很难听出来一个人真正的水平如何，直接评价某某优点某某不足未免过于武断且主观。但我能够确定的是，这不是我想象中百万粉丝的歌手唱出的歌，因此也可以说我就是酸了，怎么唱成这样就能有一百多万粉丝呢？？我平时基本不用抖音，所以不是很清楚抖音平台创作者的粉丝体量。不过对比 bilibili 我认为唱得不错的 up 主，例如 LD 的声乐游乐场（29.3 万粉丝）、琴风醉月（5.9 万粉丝）等，这个粉丝数实在是太夸张了。

这只是旅行路上的一个小插曲，不管怎么说一个人能积累这么多的粉丝肯定是有她的可取之处的，观众去看弹唱视频的时候也未必都带着审视的眼光。不过这件事的确让我联想到了很多，让我联想到地铁上外放配着吵闹音乐的短视频的大叔，让我联想到越来越短视频化的音乐排行榜。

在几个月之前的一个晚上，我打开网易云热歌排行榜，想听听最近什么歌正在流行。这个时候我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，就是很多歌名后边都跟着一个灰色的括号，里边跟着这首歌的别名。研究了一下我发现，原来这个括号里的不是别名，而是这首歌里的一句词。

最后我得到结论：括号里的内容应该是这首歌经常在短视频里出现的那个片段（类似下图那种感觉，叠个甲：不是觉得图里的歌手怎么样，只是单纯因为她的歌正好有几首都带一个有歌词的括号），而排行榜前列的热歌和短视频使用的 bgm 热榜应该基本上是重合的。

歌名附带歌词摘要

我一直认同这样一个观点，对作品起决定性作用的不是创作者，而是观众。观众喜欢富有氛围感、感染力强的音乐，这种音乐就会涌现出来；观众愿意听旋律洗脑甚至魔性的音乐，排行榜就会被这样的歌曲占领。相应地，短视频受到欢迎，流行的音乐也自然会变成短视频背景音乐的形状。

短视频的长度一般就是 15 秒或半分钟，想完整地唱完一首歌显然是不够的。因此，短视频里的演唱基本就是掐头去尾，留下一段精华，配上竖屏拍摄的画面，最后观众双击下滑一气呵成。就是这样的一种形式塑造着观众的审美，支配着热歌的排行榜。因此，音乐人为了提高自己作品的传唱度，换句话说就是为了火，将创作的重点放在如何取悦听众。先写出抓耳的旋律，再搬来押韵的歌词，演唱时套上崭新出厂的深情，一首当代流行音乐就出炉了。

并不是说这样的创作形式就没办法创作出好的音乐，例如告五人是我认为做得比较成功的一个乐队。即便如此，这种氛围对音乐人创作心态的影响也是巨大的。如果排上三大件听众就能买账，谁还会去琢磨音乐里的细节给听众的感受？如果观众只听最火的那一小段，谁还会在乎歌曲中的层层递进的情感引导？现在 rapper 中有种创作方式是买来一个 beat，自己只需要填入词和 flow 就能产出作品。相信如果这种创作氛围持续下去，也会有歌手如法炮制，或许以后的歌手不用懂和声，也无需研究配器和音响效果，只要买来伴奏再填充抓耳的旋律，最后混响一开，就能批量生产爆款音乐。

听到一段好听的旋律进而去找出处，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，很多人最开始听某首歌也就是因为偶然听到其中的一小段旋律。但我实在不能理解的是，作为一个音乐视频，就只录制很短的一段，是想让观众听些啥？15 秒的时间，就算是快歌也就只能唱四五句话，就算只唱副歌也只够前半小段。打开视频我还没准备好，视频里的旋律就已经到达高潮，刚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，下一个视频又已经接踵而至。看这种视频的感觉就像要打一个喷嚏，却在打出来的前一刻被强行打断。我这样说并不是为了创造一个鄙视链让自己站在上游俯视众生，而是我真的很想知道，现在的人们真的忙到这种程度，忙到没有时间听完一首不过四分钟上下的歌了吗？

音乐的风格和形式并没有高低贵贱之分，一首歌质量的高低也各人有各人的看法。创作本身就会随着时代发展，曾经流行的音乐正渐渐远去被人淡忘，再过几年，今日排行榜上的歌曲也终究会被扫入故纸堆。但我脑中的那些歌曲承载的回忆、曾带给我的开心与感动，会忠实地陪伴我度过漫长的时光。

写到这里时已是深夜，耳机里的《苦茶子》正在对着上帝的脸放出那个响屁。可能多年后的某个夜晚，当我再听到这首歌，我也会想起那场旅游、这篇文章和上述这些可能非常狭隘的吐槽，并对这些一笑而过吧。